Category Archives: 《全能射門》(結)

11 空窗雜記

等待八強賽期間——

1,

和朋友在群組聊起一款足球遊戲,很多年前用過的遊戲妖人如今已是成名巨星。有時候會想,經營足球遊戲的人是世界上最能發掘足球天才的人。球探這東西,不過是混飯吃而已,否則怎麼會給俱樂部找來那麼多水貨?

傳聞前熱刺主教練博亞斯是一名狂熱的足球遊戲迷。甫上任,買的全是遊戲裏有名的年輕妖人,幾乎一個轉會窗就買來過半支球隊,怎麼看都像是玩遊戲才會有的事,因為不必考慮融合問題。可是一個賽季過去,這支依據遊戲妖人建立的球隊怎麼看都沒有遊戲應有的威力。

朋友冷不防殺出一句:「我玩的時候傑拉德十七歲,養大了也很差。」

頓時語塞。

2,

我們心愛的首都吉隆坡接連發生天橋坍塌和地陷事件。無獨有偶,同在赤道線另一端的巴西也發生了天橋倒塌事故,造成2死19傷。

現在巴西的非巴西人在唱:「Watch the world unite,Two sides,One fight and a million eyes.」藍天之下,純為享樂而來的靈魂想必已閉上眼睛盡情隨音樂舞動。巴西人躲在街角默默畫著貧民拿著刀叉,看著盤中足球不知從何下口的場景。

回到吉隆坡,你選擇唱歌還是畫畫?

但你可能連一片純淨無雜質的藍天也看不見。

3,

不知不覺世界杯祗剩下八場比賽。

大喜大悲的日子或許還未真正到來,世杯的過去必將褪走我們心裏一部分的實在,人也會變得空虛起來。但祗要想想久違了酣睡的甜味,悲傷或空虛都不會持續太久就是了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7

10 殺出一個諾伊爾

十六強賽德國險勝阿爾及利亞,朋友開玩笑說,正賽九十分鐘場上所有人都是門將,凌晨四點的球賽還不給我看進球是想怎樣?

我倒覺得,所有人都是門將的時刻,反殺出一個世界級的「清道夫型中後衛」——諾伊爾。哈,這也是開玩笑了,雖然他的出擊範圍比中衛更進取,畢竟還是門神。

經過四年歷練,今年的諾伊爾比起四年前初出茅廬時勇敢不少,也享有更高的出擊自由度。今屆德國名義上打的是4-3-3無鋒陣;實際上掌控球權時,兩個邊衛往往前插中場協助球隊控球,此時諾伊爾就會往前站在中衛位置,變陣「3-5-3」,防線前移,給對手施加壓力。基於這種戰術選擇,諾伊爾無疑是最佳門將人選,失去羅伊斯祗是少一個得分點,失去諾伊爾整塊戰術將崩潰。

我可以想像板凳席上,魏登身懷絕技卻不能一展所長的失落。事情就是這樣,不適合這個體系,融不進圈子,就只有打醬油的份。但個體的我們選擇不了出生國家,一旦和共處一塊土地的社會意見相左,社會有意無形之間就會給我們施加同化意識形態的壓力。

不信,試看在嘛嘛檔喊「林丹加油」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4

09 人人有賽比

巴西製造的門柱把他們送入點球大戰,內馬爾主罰第五輪一蹴而就,帶領巴西闖入八強。射入制勝點球的內馬爾激動落淚,一個九〇後少年幾年內所經歷的人生跌宕,已勝許多渾沌度日的成年人。

在內馬爾還沒成為內馬爾以前,已是傳說中的「貝利傳人」,奈何大家都沒見過留守巴西的他下場踢球,因此他更人間的頭銜,是「Youtube天王」。視頻裏的內馬爾腳步虛晃,就過了一個兩個三個防守球員,草芥過人得讓人感覺好不大踏實,怎麼看都像是視頻剪輯者的精選之作。如今看來,那些停留在視頻裏的花拳繡腿,又似乎有了一點「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」的架勢。

事情往往這樣發展,某一領域的新人為了嶄露頭角參加重量級賽事爭取曝光,經過種種商業和宣傳操作引起關注。一個有好歌喉卻鬱鬱不得志的歌手去參賽鹹魚翻生,遍尋愛情不果的男士上電視真人秀徵伴,也許春天就在眼前。知識和慾望同步多元擴展的今天,似乎每個領域和切面都能製造出一個競技場所,讓所有人參與其中,各取所需。

世杯賽場成就了內馬爾。

反過來看,體育的生存與發展本就有賴於多人競技;而寫作這門祗與自我靈魂對話匠活,還是不得不經由參賽文學獎才得以亮麗登場,是否也挺弔詭?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2

08 孤獨

六月二十七日,病。

今天是梁朝偉生日。

向來喜歡梁朝偉。喜歡他的安靜適然,默默注視著什麼的眼睛,有種奇怪的魔力,好像可以看穿世間的空。喜歡上他的同時認識了王家衛,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,知道了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,秋刀魚會過期,肉罐頭會過期,連保鮮紙都會過期,在這個世界上,不會過期的似乎祗有超脫物質與有形,精神式存在的東西,如孤獨。

德國剛剛依靠穆勒的進球1-0絕殺美國,以小組頭名的姿態出線。很湊巧,四年前的今天德國4-0屠殺英格蘭,穆勒射入奠定勝局的兩球。那夜在食肆與同伴觀看德國取勝,亢奮著回到家中,一個人在客廳上網,食肆喧囂的塵落讓擁擠的空氣瞬間散漫起來,不知何所以地點開《重慶森林》,心不在焉地看著。

我喜歡在黑暗中看著電腦熒幕閃動另一個世界的光影,那像是把自己抽離成旁觀者的上帝,安靜看著那一物體世界的騷動,我才能感覺安全。獨立於事,獨立於人,獨立於物質,我未經論證就先已偏執地相信,唯有在孤獨之中,人才能與自己的靈魂相遇。

電影中梁朝偉對身邊被王菲偷換的日用品麻木無感,是因為用情至深;而孤獨走到深處,是蓮坐阿鼻的自覺悟心,無關哀怒,無關喜樂。

 

×原刊《星洲》星雲版,2014年6月30日,頁10。

07 我們還有夢

足球的世界裏,命運特別頑皮。

昨夜西班牙對陣澳洲淨胜三球,體面告別自己創下的皇朝。西班牙六年連奪三項世界大賽冠軍,這支以模仿巴塞風格取得成功的球隊毫無疑問非常了不起。四年前,西班牙踏著荷蘭登上世界之巔;今天將他們擊沉的兩支球隊,荷蘭和智利都復了上屆南非之仇。

四年前西班牙首輪爆冷負瑞士,痛定思痛二連勝從智利手中奪下小組頭名,最終智利碰上巴西,西班牙巧遇葡萄牙,各自走向不同的結局。決賽時,兩支無冕之王對決,羅本數次單刀不進,加時賽被伊涅斯塔冷射一球,西班牙加冕王冠;今天羅本兩次洞穿卡西利亞斯的十指關,祗有西班牙人不會給他喝彩。

是吧,世界杯之所以迷人,不就是因為它已將民族主義發展到極致嗎?因為有鮮明的民族性,各種國仇家恨、私人恩怨一概擺在綠茵場上,依據一定的規則互較高低,恍如古時聖鬥士的決戰,美而文明。

場邊,一位西班牙女球迷打出橫幅,類似的內容常見自失敗球隊的球迷,不免讓人猜想,這支球隊曾經給他帶來過怎樣的歡欣喜樂,才教他變得如此死心塌地?

「gracias por hacernos soñar」,謝謝你讓我們還有夢。

 

×原刊《星洲》星雲版,2014年6月27日,頁19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