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ategory Archives: 專欄

14 足球之殤

巴西流淚了。

從二十多分鐘開始,駛入亞馬遜叢林的德國坦克攻入第二球,作為巴西的象徵,保持世界杯射手王記錄的外星人羅納多在這一球被克洛澤轟落凡間。此時巴西人已開始流淚。淚水還沒流盡,德國閃電般再入三球,足球王國的子民被轟得夢醒了。史上不是沒有落後0-5追平甚至反勝的例子,祗是放在越來越講究防守與戰術的現代足球,兩強相爭,五球實在回天乏力。

足球,對巴西人而言不僅是運動,更是希望的象徵。從一場重大的足球失利可被延伸成國難,可見足球對巴西人的重要性。巴西經濟衰退已久,政府不顧民間反對一意承辦世界杯,過程中還發生諸多錯漏,幾次發生工地人命傷亡意外引發暴亂;更重要的是,國際足總規定世界杯承辦國必須提供全面免稅優惠,換句話說,巴西政府砸的一百多億美元祗換來一個多月的遊客量,世界杯落幕之後,就祗剩下那些龐大先進的足球場,和貧困依舊的巴西人。

但無論對現實有多大的不滿,巴西人還是希望自己的國足在家門口奪冠吧!所以在大勢已去那一刻,球場內的巴西人流淚,球場外的巴西人暴動燒國旗,原先因為足球夢而暫時置於一旁的迫身苦況又复歸來。

淚水終將流盡。頹敗的現實,還在。

我們的國際足總,衣帶漸窄終不悔,為伊落得油滿面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14

13 疲憊

那年我們還是邋遢的小伙子,夜裏騎著腳車繞過長長的西湖路,街燈常壞,走到極暗處,拐望前方同伴迅疾的身影,青春就像耳際飛梭而去的風,雖不想張愛玲一番,但真的,我們都回不去了。

有世界杯的晚上,總是一個人走到離公寓不遠的新開食肆看球,順便吃點東西。有時有些球賽不特別想看。倒是被想吃東西的念頭驅使著走到食肆,球賽反而變得不那麼重要。一個人佔著一張桌子,被不同食物、語言和不同牌子的菸味包圍,混雜在一起就是塵世的味道吧,雜亂的世間,我無力以對。

現在這樣的生活,不知覺間已過兩年有多,就像許多平凡的人那樣,不好也不壞,波瀾不驚又一天。該趕東西的時候趕一趕,咬咬牙,少睡幾個小時也就過去了。幸虧這年頭文字不至於太廉價,還能帶來一點溫飽。這是我們名之為「日子」的東西。但真正過去了的,是人生吧?

吃飽看足回到空蕩紛亂的房間,睡上一覺,日子又重複了一次。有時夜半夢醒,坐在床上安靜地看著黑暗裏不堪重負的半歪書櫥,憑記憶的位置和大小慢慢辨識一本本看不見書名的書本,在搖晃的電風扇下,我彷彿在極深的黑暗邊緣輕觸到一些實在的抗體,那些我曾認真鑽讀的書,那些真正留下來的世界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11

12 縱意所如

不知不覺,世界杯就要過去了。比賽祗剩下四場,季軍之戰祗是一場雞肋賽,能讓人熱血沸騰的也就祗剩下三場而已了。這是第一次在吉隆坡看世界杯,也是第一次,和那麼多外勞一起看。小小一間新開的食肆不過八九張桌子,擁擠的人頭過半是外勞,我對老闆說:「好多人。」是的,我說人。

在食肆看球的氛圍很好,也算是「半個」現場了,但容易沾染上一身菸塵味,回家還要洗澡。冷水淋頭,剛剛被比賽雙方保守踢法招來的瞌睡蟲轉瞬又被飛踢而去,望望時鐘,時間已近天亮,套句黃子華的話,「我們做球迷的,還在夢想直闖高峰,原來已在上班途中。」

這屆世界杯一大半就是這樣熬過來的。你問值得嗎?或許有些事情可以不必過問值不值,喜歡就好。

那夜煙槍伊瓜因凌空一射領著阿根廷進入了四強賽,我走著回蝸居的路上,身後跟著跟個外勞。他們說著我不熟悉的語言,語速極快,祗大約辨識出「梅西」的名字。忽爾身後人聲驟滅,我警覺地往後一看,卻見那兩位外勞正面向天地,在草叢小解起來。是時星光淡薄月籠紗,想必另有一番幕天席地、縱意所如的舒暢吧?

祗是,我從此不再走近那一堆草叢了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9

11 空窗雜記

等待八強賽期間——

1,

和朋友在群組聊起一款足球遊戲,很多年前用過的遊戲妖人如今已是成名巨星。有時候會想,經營足球遊戲的人是世界上最能發掘足球天才的人。球探這東西,不過是混飯吃而已,否則怎麼會給俱樂部找來那麼多水貨?

傳聞前熱刺主教練博亞斯是一名狂熱的足球遊戲迷。甫上任,買的全是遊戲裏有名的年輕妖人,幾乎一個轉會窗就買來過半支球隊,怎麼看都像是玩遊戲才會有的事,因為不必考慮融合問題。可是一個賽季過去,這支依據遊戲妖人建立的球隊怎麼看都沒有遊戲應有的威力。

朋友冷不防殺出一句:「我玩的時候傑拉德十七歲,養大了也很差。」

頓時語塞。

2,

我們心愛的首都吉隆坡接連發生天橋坍塌和地陷事件。無獨有偶,同在赤道線另一端的巴西也發生了天橋倒塌事故,造成2死19傷。

現在巴西的非巴西人在唱:「Watch the world unite,Two sides,One fight and a million eyes.」藍天之下,純為享樂而來的靈魂想必已閉上眼睛盡情隨音樂舞動。巴西人躲在街角默默畫著貧民拿著刀叉,看著盤中足球不知從何下口的場景。

回到吉隆坡,你選擇唱歌還是畫畫?

但你可能連一片純淨無雜質的藍天也看不見。

3,

不知不覺世界杯祗剩下八場比賽。

大喜大悲的日子或許還未真正到來,世杯的過去必將褪走我們心裏一部分的實在,人也會變得空虛起來。但祗要想想久違了酣睡的甜味,悲傷或空虛都不會持續太久就是了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7

10 殺出一個諾伊爾

十六強賽德國險勝阿爾及利亞,朋友開玩笑說,正賽九十分鐘場上所有人都是門將,凌晨四點的球賽還不給我看進球是想怎樣?

我倒覺得,所有人都是門將的時刻,反殺出一個世界級的「清道夫型中後衛」——諾伊爾。哈,這也是開玩笑了,雖然他的出擊範圍比中衛更進取,畢竟還是門神。

經過四年歷練,今年的諾伊爾比起四年前初出茅廬時勇敢不少,也享有更高的出擊自由度。今屆德國名義上打的是4-3-3無鋒陣;實際上掌控球權時,兩個邊衛往往前插中場協助球隊控球,此時諾伊爾就會往前站在中衛位置,變陣「3-5-3」,防線前移,給對手施加壓力。基於這種戰術選擇,諾伊爾無疑是最佳門將人選,失去羅伊斯祗是少一個得分點,失去諾伊爾整塊戰術將崩潰。

我可以想像板凳席上,魏登身懷絕技卻不能一展所長的失落。事情就是這樣,不適合這個體系,融不進圈子,就只有打醬油的份。但個體的我們選擇不了出生國家,一旦和共處一塊土地的社會意見相左,社會有意無形之間就會給我們施加同化意識形態的壓力。

不信,試看在嘛嘛檔喊「林丹加油」。

 

星洲日報/副刊‧文:左行風‧2014.07.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