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吉山河水去無聲》:河畔歌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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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異國遊蕩,初讀之際偶然想起三毛很努力在外國生活的野人影子,同是寫那些困坐島國所未能眼見的風情與人事,躍然紙上的歐洲行。而歐洲,幾乎就是浪漫最具象化的詞彙了,特別是在背包旅行逐漸蔚為風潮的今日。與三毛的野不同,《吉山河水去無聲》映現出的禤素萊,在自我之外,也關注故土的主體性。

一個馬六甲女子孤身在歐洲來去,穿梭一個個陌生的國家情境,雖則遭遇語言不通、公園老人的騷擾等困擾,仍然能夠處之泰然。直到面對「Aren’t you a Chinese?」的詰問,才渲洩出少見的濃烈情感。當「我」咆哮回應:「I’m not a Chinese! I am a Malaysian!」之際,那種因尷尬誤會引發的國土認同,都為生於第三世界的我們所熟悉。

有那不認是馬來西亞人的一回,源自另一種尷尬:不合腳的白布鞋在匆忙行走間掉落在車來車往的路中間,「我」面紅耳赤單腳跳回去撿鞋子時,司機好笑伸頭問:「日本人?」「我」仿如做錯事的小孩般連連點頭稱是,趕緊逃之夭夭。搏君一笑之餘,倒也側顯「第三者」在不同身分間遊移的老道與世故。

上世紀八、九〇年代,家國與民族認同是個大課題。身為華人,如何自處於中國母奶與馬來文化霸權之間,隙縫求存,牽涉的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問題。書中收錄的〈開庭審訊〉,更是具有馬華文學史意義的名篇。

而後的幾篇多記述在自己家鄉與求學時期之事,其中的名篇就有寫馬六甲野新鎮之變遷的〈吉山河水去無聲〉。從野性的鄉村,到今日現代化的城鎮,吉山河見證歲月的流走,最後連這河道也步入晚年,和歲月同樣無聲,行將遠去。用禤素萊自己的話說,那都是「留予他年說夢痕」的「兒歌」。

書中各篇文章的書寫年份錯落,書寫主題不一致,目次上也不為二十篇文章立目分輯。若以「書」作為一完整出版品的角度視之,易留人以面目模糊的印象。等真的拿起書,一篇篇讀將下來,文章的編排順序倒挺有意思,旅歐文章在前,寫馬國本土的文章在後。文章的順序彷彿暗示了前述的,禤素萊旅居海外而心系故土的情懷。由於文本線索有限,一個讀者更可能推測:作者在旅歐之後,已回到生於斯的國土生活。

事實自非如此。真實的禤素萊常年在海外生活,據說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馬來西亞。此不知是作者或編輯的意思,倒是挺有趣的「誤導」企劃。至於文本中的「我」能否等如現實的禤素萊,則是另一個問題了。最後忍不住抱怨兩句:此書錯字、漏句處太多,想視而不見都辦不到,校勘工夫有待正視。

‧書名:《吉山河水去無聲》
‧作者:禤素萊
‧出版:佳輝
‧出版日期:1993年

星洲日報/文化空間‧文:左行風‧2015.03.01